■八宝铜铃舞不仅是一种精彩的歌舞,一种艺术化的风俗,同时还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信息
■对于没有自己文字的土家族来说,《神歌》就是一部土家族辉煌的发展史诗
一群舞者头戴三亲五折冠,身着红色罗裙,手摇精巧铜铃,边舞边唱。铃儿丁当,衣袂飘飘,时而旋转如优美的芭蕾,时而抖动如雄健的摇滚——这就是流传于宣恩酉水流域的古老的八宝铜铃舞。
悠悠酉水,滋养了一代代宣恩土家儿女,也孕育了古朴优美的八宝铜铃舞。
审美:土家族旷世歌舞
宣恩县长期从事民族民间文化研究的李培芝先生介绍,八宝铜铃舞,土称“解钱”,即通过土老司主持的祭祀仪式给土家的先祖神灵送钱。它的仪式共有12步,包括请师、申法、请水、接路、接马、打大卦、架桥、安营、背娃娃、唱神歌、交官钱、送土王,而仪式过程中始终离不开摇铜铃而歌、摇铜铃而舞。
八宝铜铃杖,长约40厘米,两端各有4个马铜铃,它既是土老司“解钱”最主要的道具,又是祭祀舞蹈指挥的乐器。歌舞之时,土老司头戴三亲五折冠,身穿八幅罗裙,左手握铜铃杖,右手执师刀,或一人边唱边舞,或与众徒弟一起摇铃舞唱。舞姿粗犷,感情炽烈,跳至兴浓时,围观者可与土老司对歌,和者此起彼伏,高潮迭起。
八宝铜铃舞讲究跳三步罡、踏太极图、逆顺旋转等脚下功夫,有田氏三步罡、跨马勒缰、跃马闯滩、卧马骑射、勒马望神等套路组合。舞时摇铃喂马、逗马、上马、跨马、奔马、赛马、下马动作成套,摇铃舞姿丰富多变,有扫堂摇铃、跑马摇铃、转马摇铃等十多种,技巧非凡,动作难度较大,观者有怡然愉悦之感。
八宝铜铃舞的音乐、唱腔优美舒展,唱词古老,一般固定为历代土老司所传唱的《神歌》,内容从土家的起源、民族的迁徙到渔猎的艰辛、战争的残酷,从生产劳动到婚姻爱情,无所不包,无所不涉。同时,也可根据祈求还愿内容的不同,临场发挥即兴演唱。
听土老司田宗堂唱请神的歌,那种犹如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声音,让人仿佛沿着一条长长的时光隧道,去到远古的祭祖仪式上。请教李培芝先生,才知道,《神歌》有双句压尾韵的自由体,也有两句一节四句一节、句尾押韵的格律。唱腔也有高腔与平腔之分。高腔高昂,感情激越;平腔舒展,感情深沉。因此韵律铿锵,优美动听。
寻踪:始于原始祭祀仪式
远古的土家族居偏僻之地,屡遭战乱,几经迁徙,历经艰辛,才得以生存繁衍。在他们朦胧的认知世界里,认为风调雨顺、六畜兴旺、驱邪祛病,都是神灵相助、祖宗保佑的结果,因此,他们信奉神灵,崇拜祖先。每有所求所愿,必烧香燃纸,歌之舞之,以求神灵祖先庇佑。
宣恩土老司“解钱”时跳八宝铜铃舞,用“八宝铜铃”做祭祀的法器和表演的道具,据传是酉水流域的土家大族田氏子孙,为祭其南北朝时战死的先祖“田好汉”田思飘。《南齐书》记载:“齐建元二年,五陵酉溪蛮田思飘寇抄,内史王文和讨之,引军深入,蛮自后断其粮。豫章王谴中兵参军庄明五百人将湘州镇兵合千人救之,思飘与文和柜战,中弩矢死。”民间流传,田大将军“中弩矢死”后,膝下七子一女纷纷逃亡,兄妹八人分手时从父亲的战马颈上解下八个铜铃,人手一个作为后世认祖归宗的信物。此后,兄妹八人分别逃到湖北的宣恩、来凤、鹤峰及湖南的龙山等酉水沿岸“垒石为城,依山傍水而居……”为祭祖还愿,田氏后人便用八个铜铃做成马头铜铃杖,在做“解钱”法事祭祀祖先时由土老司摇铃舞唱,后来发展到酉水土家的彭、向等其他族人。直到现在,土老司在“解钱”时,除八宝铜铃杖外,最重要的道具就是代表其先祖田好汉、彭公爵主、向老官人的三匹马(铜马、铁马、木马)。
价值:研究土家族文化的活字典
宣恩八宝铜铃舞不仅是一种精彩的歌舞、一种艺术化的风俗,同时还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信息。土老司跳八宝铜铃舞,有些动作虽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,如下跪、叩头、拜神、踩八卦等等,但是,从整个舞蹈和表现的主题来看,却远远超离了祈神的巫术内容,是一套相当完整的土家族远古骑马游牧迁徙生活画图。而土老司所唱的《神歌》,则以土家族语言为载体世代口耳相传,或以汉字记音方式世代传承,它记录了土家族的起源、发展、生产、生活等方方面面,对于没有自己文字的土家族来说,这些有史以来的唱词积淀,无疑就是一部辉煌的土家族发展史诗,一部内容丰富、语言朴实的百科全书,它不仅有效地传承了民族的文化,也是专家学者研究土家族历史、宗教、民俗、艺术等的“活字典”。
现状:濒临失传亟待保护
八宝铜铃舞因为附着于“解钱”祭祀活动,其传承主要靠师承传授,并一直沿袭“父传子、子传孙及兄传弟”的规则,其传承先天就受到很大制约。同时,由于受现代文化的冲击,年轻人纷纷外出求学、打工,追求时尚生活,愿意学这门艺的也就不多了。宣恩县“申遗”小组工作人员介绍,随着老艺人的相继谢世,现在,能够完整地跳一套八宝铜铃舞、做一场“解钱”法事的土老司已是凤毛麟角。今年夏天,他们费尽周折,才寻访到八宝铜铃舞的第二十代传人——73岁的土老司田宗堂。同时,经普查,目前宣恩县登记在册的八宝铜铃舞的重点艺人只有13人。
链接:八宝铜铃舞
八宝铜铃舞,是土老司“解钱”时的一种祭祀舞蹈,宣恩县最为流行。土家人祈求五谷丰登、人畜兴旺,便向祖先神灵许愿、还愿,请土老司跳神“解钱”。在“解钱”仪式上,土老司身穿八幅罗裙,左手持八宝铜铃,右手执师刀,口唱神歌,边摇边舞,其舞蹈动作除表现日常生活外,还有一些表现请神接鬼、祭祀亡人的内容。